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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18章 別院(下)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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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閑話莫說。”這時, 沈沖上前道, “霓生,你方才所言可都是真的?你要救今上和太後出來?”

我知道沈沖雖然性情超然, 但今上和謝太後是他視為重任的人, 此事他必然全力以赴。

“正是。”我說。

“霓生!”惠風用力地擦幹凈眼淚, 握著我的手,“你方才說的事,我和公子都聽到了!你帶上我,我也要去殺了東平王那千刀萬剮的, 給我父母和府裏的人報仇!”

我拍拍她的肩膀,道:“你放心,我等定可將他殺了。此事還須計議, 你且與表公子安心躲在此處, 若用得到你, 我定會來找你。”

說罷, 我看看桓瓖和沈沖,道,“今日我來, 便是大致說一說計議。東平王新用事,立足未穩,我等動手宜早不宜遲, 可暫定五日後。後日申時, 我和子泉公子仍到此地相聚, 告知進展。”

“我呢?”沈沖道。

我說:“表公子若能出面, 乃是甚好。到時子泉公子要扮那瞿連,身後總須有侍從跟隨,方不引人懷疑。此事甚為機密,讓別人去扮乃是不妥,表公子正好可為所用。且表公子是今上和謝太後最信賴之人,有表公子在,二人必是安心。”

沈沖聞言,略顯消瘦的臉上露出堅定之色,道:“霓生,只要可救出今上和謝太後,無論何事,我萬死不辭。”

我頷首,又向桓瓖道:“到時子泉公子若不能來,也不必假他人之口來告知,不見人來我自會上門去尋。若能來,切記要隱匿行蹤,不可為人察覺。”

桓瓖“嗯”一聲,卻反問道:“你呢?你還不曾說你如今在何處藏身。”

我說:“我在秦王府。”

眾人皆詫異。

事到如今,我不必再多加隱瞞,大略地對他們說了說我如何去了秦王身邊,又如何來了雒陽。

“你要助秦王得天下?”桓瓖皺眉。

我說:“秦王與文皇帝乃手足,無論出身及才智實力,皆可擔當。”

沈沖沈吟,道:“我亦以為從優而論,秦王登基最為妥當。若要使天下長治久安,須以鐵腕之勢,鎮壓亂局,剔除弊政。文皇帝兒孫皆力不及此,無論誰人繼位,只會被權臣或諸侯把持,往覆無終。”

桓瓖眉頭緊鎖,沒有答話。

我看著他,說:“我如今為秦王用事亦權宜之計,走一步算一步罷了。且不論今後,當下桓氏與秦王乃是同道,扳倒梁王,乃眾望所歸。”

桓瓖道:“如此說來,今上和太後救出之後,也要送往遼東去?”

我說:“自是如此。”

桓瓖微微點頭,沒再說話。

沈沖看著我,神色平靜,若有所思。

我和惠風三年不見,如今遇到,各是欣喜。

商議一番之後,惠風要烹茶,拉著我一起到堂後去。

我四處看了看,只見這宅中的確除了他們二人以及那老仆,再無旁人。想一想也能知曉,雒陽城識得沈沖面貌的人不少,沒有人幫忙,他自行離開乃是十分危險。故而桓氏的人只消將他藏在此處,並不需要加派人手將他看住。

惠風本是個喜歡熱鬧的人,從前來找我玩的時候,總是有說不完的話。這些日子困在這宅中,她身邊只有沈沖,想來早悶壞了,跟我說起話來就打不住。

“霓生,”她說了一番近年來淮陰侯府的事之後,看著我,神色嚴肅,“我方才聽你說起你和桓公子,你二人莫非……”

那話沒說下去,她瞅著我,意思不言自明。

我面上一熱。

“是他找到了我。”我沒有否認,卻有些不好意思,忙道,“惠風,我也不曾想到會這樣。”

惠風眉間動了動,卻沒有惱怒之色。

“你不必擔憂我遷怒於你。”她嘆口氣,道,“霓生,經歷過這麽些事,我早沒了心思。且我也知道他喜歡的是你,早就想開了。”

我訝然:“你如何知道?”

“你當年傳出死訊時,我去桓府看過他,那失魂落魄之態,誰人覺察不出來?”惠風眨眨眼,“霓生,他喜歡你,總比喜歡寧壽縣主好多了。”

我:“……”

“那你呢?”我問,“你與我同歲,像你這麽大,府中該已經配人了。”

“主公不曾拿我配人。”惠風面上一紅,道,“他要我這輩子一直跟著公子。”

我訝然:“為何?”

“我家主公那性情你還不知麽。”惠風道,“這輩子最著緊的便是香火。不僅是我,還有小嫣她們幾個,也都放到了公子房裏,還放出話來,說我們幾個誰生下兒子,便可扶作妾。”

我:“……”

沈延那失心瘋的,自己老不正經納了一堆姬妾不說,還想把沈沖也拉下水。

“那麽,可果真有人生下了?”我問。

“不曾。”惠風道,“公子為人你是知曉的,這般亂了禮法的事,他必不肯做。”

我了然。心想,不枉我當年喜歡過沈沖,確是個君子。

“表公子不是配了南陽公主?”我說,“公主還未進門,淮陰侯怎便敢這麽做事?”

“公主在他眼裏算什麽。”惠風不以為然,道,“霓生,你可是不知,這三年來,我家主公張揚得很,有日喝醉了酒,還說南陽公主須求著進門來。”

說著,她嘆口氣,“我時常也想,若非主公這般行事,我父母和小嫣她們可會免得這殺身之禍?”

我見她神色有低落下來,忙安撫兩句。

“那你呢?”我岔開話,瞅著惠風,“你喜歡表公子麽?”

惠風神色窘然。

“喜歡是喜歡。”她嘟噥道,“可不是那種喜歡。霓生,這大約就似你當年,你每日見著桓公子,也對他喜歡不上來。我家公子待我雖一向甚好,可我覺得他像個兄長,不似良人。”

我回憶了一下,似乎確實是這樣,不禁哂了哂。

惠風烹茶的手藝也就比青玄好一些,且一直顧著說話。

最終,茶是我烹好的,與她一道呈到堂上。

沈沖正與桓瓖說著話,接過杯子來,優雅地吹了吹杯子裏的熱氣。

我看著他,心裏再度為我當年的眼光得意。就算是這般落魄的處境下,他仍堅守君子的風範儀表,可謂當之無愧的人中龍鳳。

沈沖抿一口,卻似怔了怔,未幾,轉過頭來。

“這是霓生烹的茶?”他問。

“正是。”我忙問,“味道不好麽?”

沈沖看著我,目光似有些意味。

“味道甚好。”他莞爾。

天色不早,未多時,那老仆走到堂上來,稟報說阿齊到了。

桓瓖起身,向沈沖告辭。

我今日出來已久,還須回秦王府去看看謝浚在宮中有何收獲,也不多留,向沈沖和惠風道別。

“霓生,”惠風拉著我,依依不舍,“你後日真會來?”

我說:“我答應你的事,何時食言了?”

惠風笑笑。

沈沖藏身在此處的事極為秘密,阿齊並不知曉,故而二人並未送我和桓瓖出庭院。道別之後,我和桓瓖徑自走了出去。

還未到門前,我將桓瓖叫住,道:“今日商議之事,公子不必告訴家中。”

桓瓖看我一眼,道:“你不想讓大長公主知道你回來了?”

“正是。”

他目光頗有意味:“你方才說你到秦王府中,是以本名。”

“正是。”

“大長公主既與秦王結盟,她說不定已經知曉了。”

“那無妨,我不過是不想讓她知曉我的行蹤。”說著,我嘆口氣,道,“公子也知曉大長公主對我成見甚深,故而我就算回來,也無臉再到她面前。”

桓瓖看我一眼:“怕不是什麽無臉,你避而不見,是因為元初。”

我訕了訕。

“我以為你這是多慮了。”桓瓖道,“你如今既幫著元初,便也是大長公主和桓府這邊的人,大長公主不會為難於你。且她行事一向務實,你有大用,她定然不會對付你,待得事成,就算對你有所成見也自會煙消雲散。”

我說:“就算成見煙消雲散,她會許元初與我成婚麽?”

桓瓖看著我,有些吃驚。

“你還想與元初成婚?”他說。

我就知道他會這般反應,不以為然道:“我與他兩情相悅,為何不可成婚?”說著,我瞅著他,“公子莫非也以為,我就算有輔佐天下之才,也終是賤籍,只能給人做妾侍?”

“自然不是……”桓瓖幹笑一聲,換上一臉正色,“霓生,無論如何,你總有一日要在大長公主面前露面,倒不如趁著做這等大事顯露功勞,好讓她刮目相看,日後也好說話。”

她三年前已經對我刮目相看了,結果還不是想殺了我。這種悶虧我吃過一次,自然不會再吃第二次。

我心裏想著,懶得與他解釋,也正色道:“此事我意已決,公子若真想幫我,便照我說的去做。”

桓瓖不與我爭執,撇了撇唇角:“知曉了。”

“還有一事。”我說,“不知府上和大長公主那邊,打算如何安置表公子?”

桓瓖楞了楞。

“甚安置?”他看一眼堂上那邊,不以為然道。

我說:“表公子是淮陰侯唯一的兒子,如今淮陰侯在長安,表公子卻在雒陽,他每日在這宅中必是十分思念家人。府上不打算快快將他送去長安?”

“自是要送。”桓瓖道,“只是如今風聲還緊,不敢輕舉妄動罷了。”說罷,他瞥我一眼,意味深長,“你倒是甚關心逸之。”

“那是自然,”我知道他的意思,一笑,故意道,“你也知我喜歡表公子。”

桓瓖眉梢擡了擡:“那元初呢?”

“他排第一。”我說。

桓瓖:“……”

“莫非還有第三?”他鄙夷道。

我覺得此事當真有趣,一個京城聞名的浮浪紈絝居然跟我理論起了節操。

欣賞著他面上神色的變化,我眨眨眼:“子泉公子若是樂意,我可將這位置給你留下。”

桓瓖的額角微微抽動了一下,終於忍不住,道:“元初竟喜歡你這般沒心沒肺的人。”

我笑了笑:“彼此彼此,公子過獎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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